第一百四十五章 庶母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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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父亲自然是个希望后宅安宁的，所以，妾侍们之间的明争暗斗，大多不会闹到他的面前。</p>

而闹到他面前的，都不会是小事，譬如收养我二弟。</p>

我父亲没有支持孟氏，但他也知道孟氏膝下没有儿女，终是不能让她安心，于是对她倍是呵护。也是在这之后，孟氏愈发以主母自居，与白氏的矛盾愈发尖锐，时有龃龉。</p>

至于我，我并不站她们任何一边。从小，我就对父亲的妾侍极其反感。</p>

孟氏虽咄咄逼人，可白氏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。</p>

我母亲还在的时候，她就在我祖母面前百般讨好奉承，面上虽然对我母亲恭敬，背地里却是使了不少争宠的花招的；我去世之后，她更是想着让我父亲将她扶正。如果她已经育下了儿女，那么在我祖母支持下，她说不定已经成了。然而眼见过了三十，她也没有生下来一男半女，于是，她又游说祖母，让我父亲继续纳妾，有了三房四房五房。</p>

那周氏、杨氏和陈氏，都是白氏为父亲挑选的，个个老实。进门之后都生下了儿女，还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。尤其是周氏，患病去了，留下个儿子过到白氏膝下，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没想到，父亲从扬州带回了孟氏。</p>

后来，我经历了跌落云端的苦痛，懂得了人生艰辛，再回想这些往事，心思变得复杂起来。</p>

论出身，我是个罪眷，甚至比不上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。扪心自问，我若处于她们任何一个人的位置，能比她们做得更好么？当然并不会。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困境之中挣扎求生，我是这样，当年的她们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罢了。</p>

兄长跟我说过，当年出事之后，虽然太上皇努力暗中保全，但我四妹上官珞的母亲陈氏还是没有能捱下来。</p>

那时，她被一个富商看中买去，要带到并州。她与我的四妹分离，终日以泪洗面，郁郁寡欢。时值寒冬，她在路上得了一场风寒，加上有些旧疾，没撑过去。故而四妹被赎回之后，就一直由孟氏抚养。</p>

听到这事的时候，我纵然对陈氏印象寡淡，也还是不由地难过。兄长看着我，给我擦了擦眼角，说我终于不那么没心没肺了。</p>

——</p>

身为世袭的国公，我家的老宅，就建在洛阳紫微城不远，是名副其实的甲第。</p>

在获罪之后，这家宅自然是被封了，不过也一直没有被他人所占。正门所对着的大街，往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，不过当下已近黄昏，城门街坊落钥，行人稀少。</p>

车马并没有在正门停下，而是绕到了后面的小街，停在了一处侧门前。</p>

显然早已经有侍卫来通传，那道门敞开着。</p>

我跟着太上皇下了车，望向兄长。他也下了来，四下里张望着，与我一样好奇。</p>

“上皇！”一个清亮的声音，突然从里头传出来。</p>

而后，另外两声“上皇”相继响起，伴随而来的，是三个奔跑的身影。</p>

两个十岁上下的少年，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，从门里奔将出来。后面是一个女童，跑得没那么快，脸上一样笑得灿烂。</p>

太上皇看到他们，亦露出笑意，走上前去，任由他们扯着自己的衣袖叽叽喳喳说话。</p>

“上皇有伤，轻些。”这时，兄长亦走上前去，对他们说。</p>

“阿誉阿谌阿珞，快快松手。”一个声音跟着传来，“早跟你们说了不可无礼，你们啊……”</p>

我看去，是白氏和杨氏。</p>

后面跟着的，是孟氏。</p>

几年不见，她们看上去都老了许多，衣衫朴素。</p>

尤其是孟氏。从前那张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精致妆容的脸，如今不施脂粉眉黛，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