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（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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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鹭公馆。</p>

死在六楼书房里的医生姓乔，是慈爱医院器官移植科心脏移植的好手，曾为于夫人做心脏移植手术。警方想从这起手术入手，却失败了，因为其他客人的家庭背景、人生经历和于夫人扯不上任何关系。</p>

所有考生们能想象到的结果，警方当年都想到了</p>

他们又走进了死胡同。</p>

一群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上了七楼。早已干涸的露天泳池随着时间倒流，也重现了波光粼粼的样子。</p>

兰措脱了鞋袜坐在泳池边，脚尖一下下地踢着水花。白日里的暑气已经彻底消散，空气中甚至还有点凉。</p>

“想我千里迢迢从藏南过来考试，居然第一级考试就遇上这种事。”兰措无不幽怨道，“出行前我师父替我焚的香都白搭了。”</p>

陈启明大大咧咧地坐下，“安啦，等考试结束带你们去我家玩啊！我家就在京州本地，想吃什么玩什么都行，我领路。”</p>

“原来是地头蛇。”兰措揶揄了一句。</p>

“地头蛇说不上，但也不至于让你们去那些坑外地人的小吃街。”陈启明笑嘻嘻地说，“兰措姐姐肯赏脸就好。以后我要是去了藏南，还要承蒙姐姐关照。”</p>

兰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，只是眼角眉梢含着笑。她生就一副美艳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孔，要笑不笑的时候显得尤为勾人。社交属性点满的陈启明让她笑得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，两颊绯红。</p>

刺猬头看这俩人已经闲得开始制定“京州七日游计划”，有些愤愤不平，“你们就这么放弃了？等到第二天七点怎么办？等死吗？”</p>

兰措惊讶地看着他，“你不会真的以为特调局会让几个学生担负这种责任吧，你到底是多不信任行动科？”</p>

刺猬头一愣，转过头去看着司南。</p>

司南一脸人畜无害，被他不含注水量的真挚目光看得新生愧疚——让一个人当了傻子的愧疚。</p>

“行动科会来，说明这是远超考试范围的东西，我们不过是顺带的。”兰措慢条斯理地解释，“至于为什么用重新发卷这种话把我们困在这里，大概是不想我们乱跑，用来稳定我们心神的。”</p>

什么开放特调局A级以下权限，什么活动自由，都是用来哄小孩的。也只有刺猬头这种脑回路简单的人会相信。</p>

“既然想不出来怎么接着调查，那就等着好咯！”兰措眨了眨眼睛。</p>

刺猬头愤愤不平，“你们就这么相信那个裴雪听？把命都捏在她手里？”</p>

司南眯起了眼睛，略带警告道，“我还在这儿呢，你要说我老大坏话是不是得躲着点？”</p>

刺猬头大概是想起了被强行打断拘灵手，又被狼狈的拷在椅子上的事，脸色有些难看地住了嘴。</p>

拘灵手作用于魂魄，所以对人也是有很大杀伤力的。裴雪听在知道他是林家人的情况下，还敢直接碰他的手，就胜过了百分之六十的人。至于她那个拈花摘叶般轻巧的动作，则在瞬间控制了他的太渊穴，从而打乱了他体内气的气机运行。</p>

她没有动真格的。</p>

刺猬头的冷汗无声无息地流下来。</p>

拘灵手的修炼除了炼化自己的肉体，就是气机。他第一次在裴雪听面前出手，就被她看穿了气机的流动。</p>

如果她愿意，直接废了自己也不是做不到。</p>

“既然没有事做，那不如来聊聊天好了。”</p>

角落里打坐的张又南睁开了眼睛，但脸上冷冰冰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想聊天的样子，倒像是写满了“别吵，快滚”四个字。</p>

司南被他看得不舒服，有点不高兴地瞪了回去。</p>

张又南毫不在意，“我在龙虎山的时候就听过裴科长的威名，不过一直没见过真人。不知道裴科长师承哪一个流派？”</p>

——</p>

梵阿密罗阵的破阵关键是阵眼，这是唯一能破除轮回的方法。哪怕阵主死得灰都不剩，只要阵眼还在，阵法就会一直运转下去，直到抽干所有入阵者。</p>

阵眼可以是花草树木，也可以是飞鸟走兽，但它必须是支撑起整个轮回的关键。</p>

“照你这么说，阵眼应该就在入阵的十二个人里。”裴雪听打断了檀真的话。</p>

陆吾眉头一皱，“不是十一个人吗？”</p>

“公馆里出了点别的事，除了我们十一个人还有一个灵。”裴雪听略过这一节，“找到阵眼以后呢？是拿驱魔香把这个人洗一遍，还是杀了他？你怎么能保证阵法破了以后他还活着？”</p>

檀真的脊背挺得笔直，和脖颈连成一段柔美的起伏。从裴雪听的视角看过去，他就像是在俯首翻书，每一根头发丝都处于闲适的状态。</p>

这个人真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从容，不知道是大风大浪经历多了，还是什么都不在乎，所以旁观者清。</p>

“我没有办法保证。”檀真无奈地微笑着，“而且要命的是，我们不知道入阵者的极限在哪里——我们还有多少时间。”</p>

这句话狠狠地戳在了陆吾的肺管子上，他拍板说：“那就这样，行动科全权负责白鹭公馆的内部调查，务必在两天内破阵。考生们已经是第三次轮回了，再这样下去怕是受不了。执行科负责外围支援，把布阵的人揪出来。”</p>

“散会。”</p>

所有人都巴不得马上逃离这个是非之地。</p>

枭看着裴雪听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，被这位素有凶名的执行科科长这么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。裴雪听更不是什么善茬，她冷笑一声，伸出大拇指在脖颈上抹了一下，然后扯着檀真扬长而去。</p>

会议室里的温度顿时下降到冰点，还没离开的科长们战战兢兢地注视着枭的神色。</p>

直到陆吾忍无可忍道，“都差不多得了，快滚。”</p>

——</p>

龙虎山天师府对特调局一直颇有微词，这次让门下得意弟子来参加考试，是特调局始料未及的，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张又南。有人以为这是天师府向特调局的示好，也有人怀疑天师府有所图谋。</p>

但司南什么都不知道，他只是单纯地看这小子不顺眼。</p>

说话夹古杂今的，不难受吗？司南表面上维持着成熟的行动科科员该有的姿态，心里嫌弃道，这人考试成绩一定不好。</p>

“我们科长？我怎么知道。她当上行动科老大的时候我还没化形呢！”司南一点也不觉得丢脸，反而质问他，“刚刚她在的时候你自己怎么不问？”</p>

如今的天师是所有操阴阳之事的人的统称，但实际上，一个天师师承何派，从他所修的法门就能看出来。而现今还流传的法门少之又少，问人家师承一般都是挑衅——你的修行水得我看不出来师承。</p>

张又南沉默了，他当然不是质疑裴雪听的道行。</p>

天师府对裴雪听一直存有疑虑。</p>

一方面这个人像是横空出世的，她的法门偏向于天师府一脉的道，但天师府往前数三代都和裴家扯不上半毛钱关系。另一方面，她的父母兄长都是普通人，除了哥哥特别有钱之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。</p>

这样一个人，是怎么十八岁进特调局，二十岁任行动科科长的？</p>

司南的手机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，是裴雪听回来了，叫他们下去。</p>

——</p>

大厅。</p>

浅粉色的蔷薇和洋桔梗沐浴在乳白色的灯光下，沁出一点含羞带怯的娇嫩来。</p>

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，裴雪听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。她看见被方东青五花大绑的于浩，也没有要谴责的意思，只是让他把人挪到一边去，不要挡着她。</p>

裴雪听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抽烟，她顶着檀真微凉的目光，点燃了一支柔和七星。尼古丁舒缓了她焦躁的心情，她隔着烟雾端详檀真的脸，觉得自己愚蠢又天真。</p>

祸国天师，被封进青铜棺三千年不死的人，怎么会是要过平凡生活的小白兔？只是他在裴雪听面前装得太好太弱势，才让她迷了眼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