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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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年凶杀案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。”张又南说，“难道说每一个人都是背叛者？”</p>

“不要太高估杀人凶手的道德底线，不斩无辜之辈都是戏剧手法的意淫罢了。”裴雪听摇了摇手指，“为什么不能是他无法确认背叛者是十一个人中的哪一个，所以干脆全杀了？”</p>

餐桌上一时间沉默下来，对这起案件有所耳闻的人都有些胆寒，因为他们无法反驳裴雪听的话。</p>

“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？”兰措有些厌恶地偏开头，背后站着的游魂让她很不舒服，“这些游魂一直不走，难道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坐着跟他们玩‘抢板凳’的游戏吗？”</p>

“等。”裴雪听的指节轻轻在桌面上扣了一下。</p>

这个游戏里唯一可循的规则就是时间，每个人都会按照当年遇害的时间死去，那些游魂当然也会跟着案件发展轨迹行动。</p>

没有抢到席位的游魂好像油锅里的水滴，焦躁地上蹿下跳，又迫于裴雪听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，不敢真的动手做什么。十几分钟过后，大厅侧面的电梯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抓耳挠腮的游魂忽地安静下来，齐刷刷地涌了进去。</p>

刺猬头有点急躁地问：“这次不会又有什么奇怪的规则吧？抢不到房间就会死什么的。”</p>
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裴雪听漫不经心地说。</p>

“你不是行动科科长吗”刺猬头瞪着她，“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？”</p>

“小朋友，你搞清楚一点，”裴雪听说，“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我没有营业执照的同行，对你负责的不是我，是执行科。”</p>

执行科专治各种心术不正的妖魔鬼怪和误入歧途的天师。因为杀气太重，他们每个月都要来执行科拿两道破煞的符贴门上。简而言之，是群晚上走夜路敢不在怀里揣板砖的狠人。</p>

饶是出身姑苏林家的刺猬头也有些打怵，不说话了。</p>

“现在发布备用考卷。”裴雪听悠悠地说，“考生需要调查出当年案情的真相，考试时间不限，一切合法的手段都可以采取，考场开放，可以自由活动。特调局A级以下权限向各位开放。”</p>

没有哪个考试院敢发布这种考不过就死的考试，但她的语调轻快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</p>

司南和方东青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，进来一条短信。短信由特调局人事科发出，任命他们为本次考试的临时考官，有权处理一切特殊情况。</p>

“我只强调一点，让普通人卷入这次考试的人，不会再有机会走进任何相关考试的考场。”裴雪听起身道，“祝各位好运。”</p>

——</p>

“搞什么啊！”刺猬头愤愤不平地踹了一脚桌子，“她就这么走了？”</p>

他在姑苏林家虽然只是旁系，但也是听着周围人的吹捧长大的，被裴雪听几次三番地修理，很是挂不住面子。更让他紧张的是考官甲的死亡，尽管他已经体验过两次了，却仍旧无法习惯那种像活鱼一样被剖开的感觉。</p>

张又南冷眼看着他，一言不发。</p>

张又南出自天师府正统，对拘灵手一道一直没什么好印象——无他，当年特调局招安时，林家率先给出态度，让后面的人都不好端架子。如今和天师沾点边的行当都要受特调局掣肘，林家不能说是一点责任都没有。</p>

如今一看，林家趋炎附势得没有一点水准，特调局也不买他们的单。</p>

“你自己在这里继续抱怨吧。”兰措冷笑一声，“中原地区的天师看来也不过如此。”</p>

她一撩长发，起身去按电梯，还不忘转身看着干坐在原地的白喻，“喂，你要不要一起？”</p>

白喻一愣。</p>

她还没说话，就被陈启明抓住了手腕。陈启明是很阳光干净的长相，笑起来脸上有两颗小虎牙，看上去和商业街头那些男孩没有半点区别。</p>

“还是先让她把她身后那个灵的事交代清楚吧。”陈启明丝毫不退让地说。</p>

兰措一只手按着敞开的电梯门，冷淡地说：“如果我是你，我就不会动她。在我们萨满流传的说法里，灵是生来就陪伴宿主的守护神，一般是无害的。但要是你伤害她，可说不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。”</p>

白喻既没有看为难她的陈启明，也没有看为她说话的兰措，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檀真。</p>

檀真回了她一个温和妥帖的微笑。</p>

“那位裴科长，为什么能看见他？”白喻似乎笃定檀真知道裴雪听的一切。</p>

檀真的口吻像是哄小孩的长辈，“你是个天生的阴阳眼，对吗？”</p>

白喻的眼睛莫名地红了，她抓着裙角点点头。</p>

“阴阳眼和天眼是有区别的，如果没有在小时候加以干涉，阴阳眼会随着人的年龄增长逐渐减弱、消失。有的人会恢复正常，而有的人会再也看不见某些东西。”檀真说，“比如你。”</p>

白喻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地迸起来，她有些急切地问：“那我要怎么做？”</p>

檀真对着她摇了摇头，“你什么都做不了。阴阳眼和天眼有本质上的区别，就像点石不能成金。同样的，你也很难把阴阳眼修炼到天眼的地步，历来能做到的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更何况——你是个普通人。”</p>

这句话石破天惊，不仅是考生，就连考官乙也震惊了。</p>

普通人进了执行官考试，就像是美少女战士非得往对打的超级赛亚人中间挤，小白兔把自己洗白白剥好皮往大灰狼桌子上送，跟送死区别不大。</p>

“所幸这是低等级的考试，否则你的阴阳眼和你背后的灵也救不了你。”檀真轻声说，“这件事结束以后，就回家吧。”</p>

檀真按着桌子起身，追着裴雪听的脚步离开。从白喻身后走过的时候，他听见这个时时刻刻处变不惊的女孩发出一声啜泣。</p>

——</p>

裴雪听在和陆吾发微信，键盘音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。</p>

【Snow】为什么临时考官名单里没有檀真？</p>

【陆吾】你还有脸说？殷家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！我让你看着他，没让你弄死他！你知道他人差点就抢救不回来了吗！</p>

【Snow】我这不是让他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了吗！</p>

【陆吾】你知道什么叫“盯着”，什么叫TM的“盯着”吗！</p>

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，裴雪听“啪”的一声掐灭了手机揣进兜里，若无其事地回头对上那人的目光。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，裴雪听看檀真眼角带着的笑意都觉得充满了戏谑。</p>

“裴大科长，我们现在去哪？”檀真贴心地为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，半个身子靠在上面。</p>

“回特调局开会，这边有司南和方东青盯着就可以了。”裴雪听对他这介乎于挤兑和讨好之间的行为无言以对，只好装聋作哑地钻进了车里。</p>

白鹭公馆十三号闹鬼不是一天两天，为什么偏偏在执行官考试的时候出幺蛾子？逆转时间生死、强行给复活甲，对象还是一群未来的天师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势单力薄的怨魂能做到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