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生桥（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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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调局每周例行的晨会上，裴雪听怒而谴责信息科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，信息科嗤之以鼻并表示“你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”。血气方刚的裴科长万万不能忍，当场飞身越过陆吾扑了上去。</p>

冲冠一怒的后果就是现在两个科室的人各站一方，老老实实地挨陆吾的骂。</p>

裴雪听揉着手腕，一脸的不服。司南狗腿子地给她捶肩膀，不像是来劝架的，像是来助威的。</p>

对面信息科科长气得发抖，本来就圆润的脸整个肿成了包子，涕泗横流。</p>

“谛听听你们墙角，你打他啊！”信息科科长悲愤地说，“你打我干什么？”</p>

“司南还没化形的时候，跑去你们科室叼卤蛋，你不也把账算我头上么？”裴雪听横眉冷对，“我打你怎么了？”</p>

天真如宋小明同学，也不会相信谛听敢背着自己上司去捋行动科的胡须。要知道行动科是特调局第一刺头，裴雪听更是刺头中的刺头，陆吾摸一摸都得扎满手血。</p>

司南惨叫一声，“骂人不揭短啊老大！”</p>

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，横插在两个科室之间的陆吾忍无可忍。这红头文件他是一个字都念不下去了，索性抄起砖头厚的文件，赏了这俩一人一下。</p>

“有完没完！”陆吾拍着桌子吼，终于祭出了杀手锏，“你们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？季度津贴还想不想要了？年终奖金还想不想要了？”</p>

两只要还车贷房贷的社畜都被戳了软肋，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嘴。</p>

陆吾平息了这场裴雪听单方面殴打对方的争端，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开他的晨会，顺手在晨会上批了行动科隔音墙改造的方案。</p>

——</p>

陆吾的办公室里。</p>

“我告诉你，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陆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闷了一大口茶，把茶叶囫囵吞了下去，指着裴雪听说，“你看看你把人揍成什么样了，我还给你批了经费。要不是信息科人傻，这会儿已经跟我闹起来了。”</p>

裴雪听软硬不吃地“哼”了一声，欲盖弥彰地往窗户外面看。</p>

坐在她旁边的檀真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，斯斯文文地开了口，“也不能这么说，这件事雪听也吃亏的。”</p>

陆吾不敢置信地瞪着他，“她吃什么亏了？”</p>

信息科科长是个纯文官，哪怕是只妖兽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妖兽，裴雪听让他一只手他都能被打得满地爬。</p>

檀真的视线在裴雪听的脸上梭巡，半晌才找到一点伤痕，“你看她左边颧骨上面那道白色划痕，差点就破相了。”</p>

饶是脸皮厚如裴雪听也听不下去了。这些日子她和檀真朝夕相处，每天被迫开车上班，还得伺候他那苛刻的生活环境，跟大熊猫饲养员似的。但檀真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想不明白。</p>

“不是，你叫我上来探讨公事，檀真为什么在这里？”裴雪听看着陆吾的眼神里都是“让他走”。</p>

陆吾干咳一声，把调令推到裴雪听面前，视线游移，“那个，根据上面的决定，檀真以后就是行动科的编外成员了。”</p>

檀真对着裴雪听举起杯子示意，眉眼含笑，“以后请多多关照，科长。”</p>

裴雪听豁然开朗，掸了一下调令，目光探究，“怪不得刚刚批钱那么爽快，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？行，我知道了，还有什么事？”</p>

陆吾神色如常，“檀真你先出去吧，剩下的事我要和裴科单独说。”</p>

檀真没什么意见，起身出去了。</p>

特调局外有一株百年榕树，借着外溢的灵气长得枝繁叶茂，有遮天蔽日之势。办公室的窗户外是一片透亮的绿，枝叶低低地在风中吟唱。遥远的鸣笛声传来，这里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。</p>

“檀真这些日子怎么样？”陆吾斟酌了半天，问。</p>

“挺好的，能吃能睡，疫苗也在慢慢打，中间感了一次冒夜很快好了。”裴雪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，拧起了眉，“就是有点黏人，三分钟找不着我就要问。比司南还烦人。”</p>

陆吾洗耳恭听，却收获了一耳朵的鸡零狗碎，于是开门见山道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？”</p>

裴雪听不解，“他这个人还不够异常吗？”</p>

还有比千年古墓里刨出来的活人更异常的吗？如果这都不算异常，特调局也不用干了，全都回去跟普通人类相亲相爱一家人算了。</p>

“镜妖的案子他有插手吗，他有没有表达过什么……比较极端的想法？”陆吾试探性地问。</p>

裴雪听终于回过味儿来了，她慢慢地坐直了，身子前倾，眯起眼睛看着陆吾，“你什么意思？我看你这个问法，敢情我带回家的不是什么豌豆公主，是个定时炸弹是吧？”</p>

陆吾按了按太阳穴，并没有否认她的说法，“檀真的问题很棘手，我们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。让你照顾他，一方面是保护，另一方面也是监视。一旦他表达出任何危险的想法，你有权对他做出任何处置。”</p>

当领导当惯了的人，说话都很有分寸，每个词汇的轻重缓急都拿捏得很好。陆吾不被裴雪听气得血压高的时候，也很有正儿八经的领导风范。</p>

裴雪听品了一下“任何”两个字，饶有兴味地抬眼看着陆吾。</p>

陆吾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她的意思，“包括处死。”</p>

裴雪听点了点头，有点冷血地问：“普通的手段对他有用吗？”</p>

“我也不知道，我们没在他身上试过。”陆吾摆了摆手，“没什么要问的你就先回去吧。以后有什么任务你带着檀真一起，方便观察他。以他的能力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”</p>

——</p>

对于陆吾授予自己檀真的处置权这件事，裴雪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。但上面对檀真半是忌惮半是维护的矛盾做法，疯狂地助长了一波她的好奇心。</p>

她回到行动科的时候，工人正在往办公室里搬新的办公桌。檀真岁月静好地捧着杯茶站在一边，并没有对人家的工作挑三拣四，满脸好说话的模样。</p>

看着真不像祸国天师这种狠人。</p>

裴雪听径直回了自己的工位，在“天道论坛”上发了个帖子。</p>

天道论坛是个加密论坛，里头混杂了特调局、闲散妖怪和天师，还有一些隐秘的天师世家的人。论坛进入方式和注册条件都十分苛刻，但往往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。</p>

“关于‘大徵末代的祸国天师’，有人知道什么信息么？有偿支付最优答案。”</p>

裴雪听的账号等级很高，这个帖子很快被加精顶了上去。清冷寂静的论坛里开始有人出来活动，零零星星地有回复刷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