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6章 平安归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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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斯洋行的劳伦斯董事最近心情非常不好，特别是对华人员工的态度极其恶劣，动辄就破口大骂，就好像他看见的任何一个华人都跟他有仇似的。弄得洋行内的华人员工看见他就远远躲开，心里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

只有担任洋行外务管事的毕顺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。早在长江一号回来的前几天，他就收到了逃得一命的弟弟毕顺义的传信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。

这时他才知道，福斯洋行和自己都怕是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。

洋行也还罢了，好歹还有一层洋人皮做挡箭牌，即使你有南京方面的背景也拿这些洋人没法。

但他自己可就难说了，弄不好还有被福斯洋行丢出来做替罪羊的可能。

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，那帮插猛虎旗的煞神最后还是捞了几个落水的水匪上船，只是拷问了来打劫的帮会名称和这些帮会老巢的地址后，又冷笑着将这些水匪推下了大江之中。有侥幸没死的水匪才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。

为什么要拷问帮会名称和地址，那就意味着这事儿还没完，那群煞神还要报复，还要杀人。

毕顺昌知道自己弟弟的个性，一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，在帮会火并时敢一个人提着大刀去冲阵的悍匪，现在居然是被吓得胆气无，甚至说要解散了帮会，带着老婆孩子来投奔大哥。

而毕顺昌却是知道，就是自己也不保险。

万一这些煞神真的找到了帮会的老巢杀人报复，自己怎么可能不暴露？

龙王帮认识自己的人不在少数，生死关头又有谁会为自己保密？

要说毕顺昌也算是颇有阅历的人，知道自己没有侥幸之说，长江公司找上自己只是时间问题。

通过弟弟的描述，现在他当然知道那煞神很有可能就是军队上的人，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火力。

那么长江公司有军方背景是必然的了。难怪在开张大典上，不只是大名鼎鼎的刘家和上海的商界大佬出席，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也送了花篮和礼物，果然是背景深厚。

越是如此，毕顺昌就觉得自己越危险。他后来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，走路都怕有人跟着。

跑是不可行的，现在他是上有老娘下有妻儿，再不是当年来上海时那般轻便。而且他自己冷静下来分析，他通风报信的行为也是受到洋行的指使，自己是身不由己。

关键是，自己的行为并没有给长江公司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损害。他现在当然知道长江公司其实就是设了一个陷阱，专等猎物上钩。而他的通风报信反而在无形中还帮了长江公司一个忙，应该罪不至死。

但就这么担惊受怕过日子也不是办法。毕顺昌就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，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。

于是就在9月底的某一天，毕顺昌被人带着跪在了周文面前，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部交代，只求周文放过自己的家人。

周文根本没想到福斯洋行居然跟旗昌洋行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宿怨，但却是对福斯洋行的敌视和下作手段也不是很以为意。

因为他知道，大英帝国在华夏和上海作威作福、不可一世的日子已经渐渐远去。随着几年后二战的爆发，面对德国和日本两头恶狼的撕咬，这个昔日曾经在世界都横着走的庞大帝国，被咬得鲜血淋漓，手忙脚乱，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光？

现在是谁有枪谁的拳头就大，你一家英国公司再牛，没有军队给你撑腰，也就是只会张牙舞爪吓唬人的纸老虎而已。

只是现在周大公子没必要与之公开敌对，动手不动口才是周文所长。还是那句老话，来日方长。

但他对毕顺昌这个人却是很感兴趣，有头脑、有手段，关键时刻也还有决断，倒也算上个人才。

所以他对毕顺昌也没有任何惩罚，只是一条，就是毕顺昌明面上还是福斯洋行的管事，但暗地里就是长江公司的人了。后面该怎么做，想必你毕顺昌是个聪明人，不用我多话了吧？

而至于毕顺昌的弟弟毕顺义，周文也表示不会赶尽杀绝，后面会另有一番安排，让他给弟弟带个话就行。

不说毕顺昌和福斯洋行如何，只说上个月长江公司的货船平安归来后，再次在上海商界引起了轰动。

去的时候是满满一船货，回来在船上同样装满了从武汉运到上海的各种原材料，可谓是赚了盆满钵满。

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。最关键的是，货船直通武汉后又平安归来的消息，对于上海商界来说，就是一个具有里程碑式的宣示。

几乎整个上海商界的人都知道了，停滞多年的长江远程航运，从今天起，就被长江公司再次打通了。

当然，这些商人都不是傻子，知道这里面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内幕。而这家长江公司也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手段。

不然，哼哼！就凭着长江沿线那些凶悍的水匪，会让你一艘装满令人眼馋货物的商船顺顺当当的通过？

有消息灵通的商人，听闻湖北那边的水匪前不久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硬茬子，死伤了几百人，从而自顾不暇，没有来得及找这艘船的麻烦。

也有消息说是一伙新崛起的水匪武装火并了其它同行，杀得湖北水面上的绿林道是人人胆寒。据说这支水匪武装是插着一杆猛虎大旗，大旗所过之处是人头滚滚，尸横遍野。

还有消息说在长江公司经常出现的那个笑眯眯的小白脸，他爹就是长江一带有名的十八连环坞的黑道盟主，勒令所有江湖人不得对长江公司的船下手。前不久还把不听话的几个帮会都给洗了，杀死了上百号人。

但不管传言怎么说，所有人都知道，长江公司要发了。

而进入10月后，眼见长江公司的三艘货船都平安无事地跑了一个来回，而且还有来自长江公司的内部消息说，长江公司很快就要固定货运航班了，一周发一艘船。

看到这种情况，就最谨慎、最小心的商人也坐不住了。只要是稍有一些规模的商号和公司，都派人去长江公司的丰裕码头登门拜访，给码头管事万叔送礼的不知凡几，就是请苏继先赴宴吃饭的请柬，苏公馆每天都能收到一打。